月色悄然无声的爬上天空，一曲终了，宴会也步入终末。在一片索然无味的道别声中，寒思夜低垂着眼眸，显得不太高兴。
虽然答应卢夜灵要磨炼心性，可面对这些虚伪的真诚，他心里总会掀起烦躁的情绪。
这一场宴会，面对这些人的“情真意切”，他的衣角已经浸满了汗水，这是他忍耐脾气留下的。
他原先因为自己只要以按照卢夜灵设计的身份亮个相就够了，却低估了剑仙之子这个身份的价值。
他能从每个人眼里看出欲望，黄金瞳赋予他的不仅仅是帝王的威仪，更是对人心的堪破。
那些深不见底的贪念，毫不收敛的欲望，让他的黄金瞳隐隐作痛。
那份刺痛，似乎是在告诉自己。
不要忍耐，毁了这些家伙，你能做到。
只要拔出......那把剑。
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，不知道为什么，那种厌恶感一下子就好了很多。
是啊，只要拔出那把剑就行了。
寒思夜这样想着，虽然这样的想法说得上是违背了卢夜灵，但多亏这样，他忍过这场宴会。
回到家后，寒思夜很少见的没有冥想修炼，而是躺在床上，一动不动的，褪下装饰的黄金瞳，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。
他不是不知道那个想法的恐怖，但不可否认，那个想法的出现的确让自己轻松了不少。
他也想过，这或许是大明朱雀带给自己的负面影响。毕竟那把剑被成为魔剑，不是没有它的道理。
但也可能这个想法，是自己的。
而这就是让他反应过来后，值得深思的地方。
那个想法是自己主动产生的，也就说，其实那时候自己是想杀了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们的。
“心性吗？”寒思夜右手捂在胸口，有些失神的低喃着。
不可否认，自己这四年的确是只知道修炼，忽视了心性的培养。
他虽然讨厌那些人虽然奉承自己，但那的确不至于动刀子，而且某种意义上讲，那也算是人之常情。
作为道圣的弟子，身负浩然气，居然会有这种妄杀之念，实在不该。他们一门虽是追寻自在，但也不是枉顾人伦，相杀便杀。
“睡不着，也不想修炼。”寒思夜叹了口气，思虑片刻，起身离开房间。
内力到达了地境，就可以不受自然温度变化的影响。所以寒思夜尽管穿的单薄，也是无碍。
迎着天边那一轮寒月，少年踏着寒风，漫无目的的走着。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，看上去很是孤单，但在他的背后，卢家大院的高墙外，是姑苏的万家灯火。
才是初冬，人们到了夜晚仍旧有这活力。
几缕微光越过高墙，打到少年的脸上，明明没有任何温度，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温暖。
他抬头，有些期待，他想去看看外面的夜景。姑苏四年，他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念头。
“想出去看看吗？”
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，少年回头，那位“公子”折扇抵唇，眉目含笑，一双凤眼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“母上。”寒思夜轻声喊道。
卢夜灵看着这个不大的男孩，叹了口气:“你以前六识尽封，感受不到这些。自能涅槃后，有从未与外人交心。你的世界本一片雪白，现在沾染了污点，我知道那份心情你现在还难以接受。”
寒思夜垂下头，声音有些低落:“让您失望了。”
卢夜灵无奈的笑了笑，折扇轻轻敲了敲寒思夜的脑袋:“并没有，相反我会为你感到自豪。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，这就代表你有反思过。你困惑于内心的那种灰暗的想法，而不是选择信服，这是很好的表现。”
“谢谢？”寒思夜没来由的说了声。
卢夜灵轻笑，拉着寒思夜的手，说道:“走吧，去看看，陪伴你四年的地方，用你自己的眼睛，清清楚楚的看着。”
寒思夜闻言，微微愣神，半响回道:“明白了，母上大人。”
姑苏初冬的夜景，不似盛夏那般喧闹，但也极具特色。除了那些江湖人，家家都是裹着熬衣，缩在街头的茶馆，面馆啊，来上一壶热茶，点一碗小面，热腾腾的吃进肚，那个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很是舒服。
有些有情调的人呢，此刻正披着蓑衣，带着斗笠，撑着一叶小船，泛在那条穿过城中的小河，大有几分清冷的美感。
最热闹地方的当属那河前音坊，一位位妙龄少女，身披锦裘，或低吟浅唱，或弹琴起雾，好不热闹。
河中一条条花船，哪家的公子啊，小姐啊都在船上给那些个名角加油助威。
在那不远的石桥上，孩子们嬉笑着，提着一盏盏精致的红灯笼，在浅雪上玩闹，一不小心撞着行人，简简单单的道个歉，就继续追闹，行人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，笑骂两声也就走了。
站在石桥上，感受这古城特有的和谐氛围，寒思夜不禁一笑:“要是姐姐和可儿姐姐在就好了，这幅夜景，她们肯定会很喜欢的吧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卢夜灵笑了笑，突然想起来什么，问道，“话说回来，为什么你喊雪儿是喊姐姐，喊可儿却要加上名字呢？”
寒思夜微微一愣，片刻微笑着回道:“我也不清楚，可能是觉得姐姐和我比较像吧。”
感觉吗？
卢夜灵看了眼寒思夜的眼睛，低头浅笑。
谁知道呢？
一朝双帝，从未有过的局面。这或许，是帝王间的共鸣吧。
在这之后，卢夜灵带着寒思夜逛了许多地方。有姑苏特有的风味店家，也有些风月之地。一圈下来，寒思夜的心情好了不少。
在找了一处茶馆坐下后，卢夜灵开口问道:“怎么样？”
寒思夜微微一笑，手中香茗轻轻靠上嘴唇，品了口那淡雅的香气，回道:“还不错。”
“不错就好。”卢夜灵也是一笑，呷了口香茗。
天空下起了小雪，冷风吹拂，雪花四散，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路边的茶馆喝起了茶，丝毫没有在意。
此刻，初雪动人，也不抵一盏香茗。
在喝完茶后，两人又逛了一会儿，回到最初的那座桥，寒思夜看到在那音坊河畔，有几张宴会上出现过的面孔。
是一些代替长辈前来赴约的年轻人。
音坊前的他们，听着少女的低吟浅唱，露出赏心悦目的表情，目光也不似看自己那般阿谀奉承，看上去就像少年一样很天真烂漫。
“原来他们也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。”寒思夜轻声叹道。
原本有些厌恶的家伙，现在看来也并非那么讨厌。
卢夜灵揉了揉寒思夜的脑袋，笑道:“你知道了吧，对你阿谀奉承的他们，在自己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柔情天真。世人就是这样，矛盾，复杂，各有各的心思。但也正因为这样，这些人才能帮助你磨炼心性。你要学着接受他们，贴近他们，人心还是需要人心来打磨啊。”
听着卢夜灵的感慨，寒思夜微微一怔，口中念叨着卢夜灵刚刚说的那句话:“人心还需要人心来打磨吗？”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们回去吧。至于我说的话，回去后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卢夜灵折扇轻轻点了下寒思夜的额头。
那一丝冰凉的触感，让寒思夜回过神来。他又看了眼这姑苏夜景，有些满足的和卢夜灵踏上回家的路。
他兴许是明白了些，但似乎还有什么都不明白。但他知道的是，自己必须学着忍耐，试着接触这些人。
而且磨炼心性对于自己来说的确很重要。
谁让自己是那位魔剑的剑主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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